6月9日，小罗伯特·肯尼迪（RFK Jr.）领导的HHS发布公告，前所未有地宣布撤换美国CDC免疫实践咨询委员会（ACIP）所有17名现任成员。
此举完全违背了这位HHS部长走马上任前的承诺。2月，在其提名确认过程中，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共和党参议员比尔·卡西迪（Bill Cassidy）透露，肯尼迪私下表示将“维持”ACIP，“不做任何改变”。随后，卡西迪投出了影响肯尼迪提名的关键一票。
然而，事实证明，肯尼迪并没有改变他在外界的“反疫苗”形象。
HHS计划用“目前正在考虑的新成员”取代即将离任的ACIP专家，这正是Truist Securities分析师在肯尼迪接受参议院确认听证会时所担心的。
分析师指出，“用那些持反疫苗言论的人取代委员会成员，可能会改变公共卫生政策的方向”。如果整个环境持续恶化，那么以疫苗开发为生的药企恐将在劫难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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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换血”
自从特朗普开启美国总统第二任期，机构裁员就成了一个愈演愈烈的中心议题。
借助马斯克领导的政府效率部（DOGE），特朗普政府希望大幅精简人员，领导FDA和CDC的HHS也概莫能外。
3月底，HHS便已计划裁掉上万名员工，逐渐将员工规模从8.2万缩减到6.2万，部门数量也将从28个减少到15个。区别于第一波主要靠成本驱动的裁员浪潮，此次关于ACIP的“大换血”，似乎已经进入新的阶段。
“我们将让委员会的17名现任成员退休，其中一些人是拜登政府在最后一刻任命的。如果不撤换现任成员，现任特朗普政府要到2028年才能任命大多数新成员。”
发表在《华尔街日报》的一篇评论文章中，肯尼迪解释说，美国正面临公众信任危机。FDA局长马蒂·马卡里（Marty Makary）和CBER主任维奈·普拉萨德（Vinay Prasad）都持有类似观点，不过，肯尼迪更倾向于将矛头指向委员会。
ACIP负责评估美国疫苗的安全性、有效性和临床需求，并将其调查结果提交给CDC。肯尼迪称，该委员会一直饱受利益冲突的困扰，几乎成了任何疫苗的“橡皮图章”。
肯尼迪指责，因为利益关系，ACIP从未建议反对任何疫苗——即使是那些后来因安全原因被撤回的疫苗；它也未能对用于婴儿和孕妇的疫苗产品进行严格审查。
一个被援引的例子是，1997年，8名ACIP成员就Rotashield疫苗（由惠氏推出）的指导方针进行投票，但产品后来因严重不良事件被撤回。肯尼迪提醒，其中4名成员与开发轮状病毒疫苗的其他制药公司有经济关系。
按照评论文章的说法，制药公司，包括那些负责疫苗营销等公司向ACIP大多数成员提供了大量资金。而这背后，是一个狭隘、畸形的激励机制和范式体系。为了彻底清除障碍，重建公众对疫苗科学的信心，HHS必须对ACIP进行重组，启用能独立判断、“不会直接为疫苗行业工作”的新成员班子。
实际上，CDC的动荡已持续两周。6月初，ACIP联合负责人拉克希米·帕纳吉奥塔科普洛斯（Lakshmi Panagiotakopoulos）递交辞呈。随后，STAT报道称，ACIP的4名成员被终止特殊政府雇员身份。
STAT曝光该消息不到24小时，肯尼迪就宣布对ACIP进行全员清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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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疫苗者
帕纳吉奥塔科普洛斯离职的导火索，是肯尼迪在5月底表示，CDC将不再建议健康儿童和孕妇接种COVID-19疫苗。
这个决定通过社交平台发布，在一段视频中，和肯尼迪站在一起的，还有FDA局长马卡里、NIH院长杰伊·巴塔查里亚 (Jay Bhattacharya) 。外界认为，这一动态将肯尼迪的反疫苗倾向暴露无遗。
ACIP曾讨论过，是否要将COVID-19疫苗接种建议从“普遍性”改为“基于风险”，并计划在6月底进行投票。但肯尼迪绕过了修改CDC建议的传统程序，在没有进一步征求ACIP意见的情况下直接进行干预。
此外，将孕妇纳入其中也令人意外，因为CDC所列出的导致COVID-19感染风险较高的潜在因素清单中，就包括“怀孕和近期怀孕”。
实际上，3月辞去CBER主任职务的彼得·马克斯（Peter Marks），就指责肯尼迪散布有关疫苗的“错误信息和谎言”。再早前，肯尼迪重启了疫苗与孤独症关联的研究，并专门为此聘请一位高级数据分析师——知名反疫苗人士戴维·盖尔（David Geier）。
盖尔一直宣扬疫苗接种与自闭症有关的观点，尽管支持这种说法的研究本身就被质疑。肯尼迪承诺，将在9月之前找到“自闭症流行的原因”，这也引起公众的警惕。
出任HHS部长之前，肯尼迪对于疫苗的攻击就已人尽皆知。
底特律韦恩州立大学医学院癌症外科医生大卫·戈尔斯基（David Gorski）关注肯尼迪的言论已超过15年，他表示，肯尼迪至少从2013年起就一直在疫苗问题上提及纳粹和大屠杀。
2022年一次集会上，肯尼迪批评美国的疫苗接种强制令时说：“即使在希特勒的德国，你也可以翻越阿尔卑斯山到达瑞士。你可以像安妮·弗兰克那样躲在阁楼里。”尽管他后来不得不为此道歉，却仍未改变疫苗技术等负面评价。
而在2023年的播客节目中，肯尼迪否认麻疹疫苗使得麻疹相关死亡人数下降，反而认为营养不良才是麻疹死亡的根本原因。
根据美国国家传染病基金会的数据，“在美国，每五名未接种疫苗的麻疹患者中就有一人需要住院治疗”。
鉴于近期美国麻疹疫情，肯尼迪公开转变他对麻疹疫苗接种的立场。他在一篇文章里写道：“预防麻疹传播最有效的方法是接种麻疹疫苗。”
可这似乎并不代表这位反疫苗者的彻底改观。
4月，肯尼迪谈到麻疹疫情加剧时说：“麻疹疫苗含有大量流产胎儿的片段和DNA颗粒。”专家谴责他的言论具有误导性。到5月，肯尼迪重申，“麻疹疫苗含有数百万个来自胎儿组织的颗粒，以及数百万个来自流产胎儿的人类DNA片段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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冲击波？
BMO资本市场分析师预测，ACIP“新任命的人员可能会对未来的接种建议提出更多批评”，造成疫苗市场的走低，影响默沙东、辉瑞、BioNTech等疫苗生产商的营收和股价。
不过，从现阶段披露的信息看，分析师认为ACIP重组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都基本会被削弱，“这可能更多地代表着总体风险，而非该机构的真正根本性变革”。
至少在股价层面，6月9日，默沙东、辉瑞、BioNTech表现都以上涨收盘，只是盘后价有所下跌——默沙东跌幅0.1%，BioNTech跌幅0.34%，辉瑞跌幅0.21%。
但若要论及肯尼迪所强调的重建公众信任，恐怕也并非易事，甚至还会进一步加剧信任危机。
混乱局面是肉眼可见的。5月底，HHS终止了与Moderna达成的7.6亿美元mRNA禽流感疫苗合同，称该技术“仍未得到充分测试”。几天后，FDA又批准Moderna下一代COVID-19 mRNA疫苗。
除了疫苗，特朗普政府一直在努力纠正其《让美国再次健康》报告中的错误，该报告被发现充斥着虚假引文。与此同时，7名前HHS雇员在6月对肯尼迪、马卡里等人提起集体诉讼，声称引起自己被解雇的员工记录“错误百出”。
这样的失误无法让人们对政府行为产生信任。BioSpace的报道评价，在团结民众、建立对医疗体系（尤其是疫苗监管）的信任上，肯尼迪的行动失败了，他只会加剧美国的纷争。
FDA疫苗和相关生物制品咨询委员会成员保罗·奥菲特（Paul Offit）解释说，肯尼迪“基本上是在告诉你，不仅不要相信政府，也不要相信政府建议所依据的科学依据”，“这绝对是错的”。
美国疫苗怀疑论正处于历史最高水平。根据ValuePenguin通过LendingTree开展的一项新调查，30%的美国人对疫苗持怀疑态度。这种担忧在儿童疫苗接种方面尤为明显，Gallup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，认为儿童疫苗极其重要的美国人比例，已从2019年的58%下降到2024年的40%。
可以说，信任危机导致儿童疫苗接种率相应下降，这反过来又为当前美国麻疹疫情埋下伏笔。此次疫情已导致美国三名未接种疫苗的人死亡，其中包括两名儿童。奥菲特对比称，这相当于过去25年麻疹死亡的总人数。
Jefferies分析师指出，美国市场的疫苗接种率可能会继续下降，这直接会导致疫苗生产商的收入缩水，例如，Moderna在2025年实现15亿至25亿美元销售额预期存在不确定性。
作为曾经在COVID-19期间扭亏为盈的Moderna，转型遭遇HHS的当下改革，处境可谓举步维艰。2024年，Moderna的销售额同比暴跌一半以上，仅有32亿美元。在2024年第四季度，这家公司也陷入了严重亏损——亏损11亿美元，而去年同期的利润为2.17亿美元。
Moderna很可能并非孤例。而这个受冲击名单会有多长，答案或许很快逐一揭晓。
据HHS称，原定于6月25日至27日举行的ACIP会议仍将举行。会议议程将讨论COVID-19疫苗、RSV疫苗等诸多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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